Please be quiet.
Someone is sleeping here.
>黄昏下的逃亡者<
重启。
重启。
重启。
世界一片黑暗。
伴随着眩晕,墨汁般的黑逐渐漾起水波,一圈圈荡清了原本漆黑的视野。
五感慢慢恢复,夕阳将目光所及之处全数染成令人不快的昏黄,夏季高温在皮肤上留下黏腻的痕迹,蝉鸣无休止的回响,回响。
脑海一片迷茫,像有浆糊在脑内胡乱搅成了一团。腐臭与血腥味刺激着鼻腔,在思维被整理清楚之前,呕吐的欲望率先侵占了神经。
不过终究还是没有吐出任何秽物,胃里只有强酸在翻涌,连一丝食物残渣也不剩。
恶心感渐褪,视野中连绵不绝的昏黄景色一点点变得清晰。
对,想起来了。
残余的痛感侵袭着身体各处,那是被火焰灼伤的疼痛。
我死了。
不,不对,应该说我曾经死了,被某人浇上汽油烧成焦炭。
“又——复活了啊,你要怎样才能被杀死呢?”
困扰中参杂着愉快,轻飘飘的语调伴随黄昏残余的热浪,几乎要将人吞没。
听到声音的瞬间心跳骤停——是那家伙。
那家伙,把我,杀死了上千次的那家伙——!
下意识地转身逃跑,虽然这个动作不知已重复了多少次,虽然每次的结局都毫无改变。
迈出步子时被尸体绊到了脚——我的尸体,在夏季高温的催化下引来了嗜腐的飞虫,四肢断面已不再流血,隐约有白色的蛆虫在其中蠕动。
放眼望去,从脚下的地面一直到视野尽头都横七竖八地躺着尸体,完整的,残缺的,正在腐烂的,化作枯骨的……方圆几百米之内就像是屠宰场,恶臭几乎要让人将那仅剩的胃酸也一并呕吐出来。
啊啊,从何时开始,我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景象?
踩碎肋骨,踏进腹腔,踢开拦路的残肢断臂,血肉污秽沾上裤角,黏湿感如同这褪不去的闷热般舔舐皮肤。即便脚下被践踏的正是自己的残骸,却无所顾忌,麻木不仁。
即便心中已然明白:逃跑毫无意义。
“喂,你要怎样才能被杀死?”
脚步声不紧不慢地逼近,内脏被踩碎的闷响萦绕于耳畔,有节奏的响动与自己的慌乱步伐形成鲜明对比。
那种事情——死亡那种事情,如果我知道的话,就根本不会陷入如今的死循环了吧。
为什么我不会死去?
为什么我要被一次次地虐杀?
为什么每当我睁开双眼,世界的颜色永远是令人眩晕的昏黄?
思考着这些问题的同时,膝盖以上的部位似乎传来一阵剧烈疼痛,不过没关系,这种程度的痛感早已习惯——这样想着,身体因为失去平衡而摔倒在地。
“淹死也不行。”
刀刃贯穿左肺,呼吸变得困难,咳嗽溅出了血沫。
“吊死也不行。”
利刃避过脊椎,歪斜着刺穿胃,我能感受到胃酸正慢慢溢出,消化周边的内脏。
“压成肉酱也不行。”
后背受到重击,肋骨好像折断了几根,其中一根肋骨很不幸地戳中右肺。
“烧死也不行。”
刀尖试探般轻刺几下覆盖颈椎的皮肤,然后用力切入,沿着笔直的脊椎向下顺畅滑动。手法很高明,没有破坏脊柱,只是让其完全暴露出来。
“毒杀也不行。”
任凭对方斩断手指,再一节节砍下手臂,血污迷蒙的视线前方倒着另一具我的尸体,被挖去眼球的空洞眼眶直勾勾盯着这边,好像要传达些什么。
这就是我,这也是我,我知道我想要说什么,可是我无人能够倾诉。
断气前一秒,我转动眼珠努力望向天空,夕阳好似要燃起烈火,将一切烧至灰烬。
“那么,下一次复活再见。”
声音模模糊糊地飘荡,眼前的景物尽数熄灭了,唯有不灭的血色夕阳,仍在眼底燃烧。
绝望地燃烧着。